摘要:本书是象征人类学早期的一部经典著作,它由两篇独立的论文组成:《一项关于死亡的集体表象的研究》与《右手的优越:一项关于宗教两极性的研究》。前者以人类死亡的集体表象为研究对象,理清了生者世界、死者世界以及二者过渡的中间阶段之间的关系。作者认为,对于集体意识来说,死亡在通常的情况下是将死者从人类社会中排除出去,实现他从可见的生者世界向不可见的死者世界的过渡。与死者的停尸期相对应的是其在世间的亲属们的服丧期,其间,死者状态的改变对应着生者状态的改变。作为一种社会现象,死亡在人们心中构成了一个既分离又整合的双重的“痛苦”过程。后者,作者通过对集体表象的比较研究证明,右手之所以优越于左手,并不像人们通常认为的那样:由人类机体自身的特点决定的。右手与左手的二元对立,是原始思维中固有的神圣与世俗的二元对立的一个特例和结果。


(资料图)

关键词:临时埋葬 灵魂徘徊生者世界 生者服丧 最终埋葬 灵魂进入死者世界  生者解脱;人体的不对称  宗教的两极性  右与左的特性  右手与左手的功能

一、《一项关于死亡的集体表象的研究》

简而言之,诞生与死亡分别只是一个人在生者世界的起点和终点,或者将诞生与死亡都看作起点,只不过前者属于生者世界,而后者属于死者世界,这也是人们对生死最为直观的印象。相比诞生,死亡似乎显得更为重要,一般对生者世界具有不容忽视的作用力。死亡不仅意味着生命的消逝,它的发生对生者世界所造成的冲击以及生者对它的理解而形成的集体意识,就会在生者世界引发一系列实践,由此作用于生者世界。因此,研究死亡现象,可以透视生者世界的秘密。

死亡的影响力:“人的死亡与动物的死亡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它会引起相应的社会信仰、情绪变化和仪式活动。”(第61页)原因在于,死亡的发生,一方面不仅意味着一个可见的肉体生命的结束;另一方面也破坏了根植于生物人之上的社会人。尤其当这个社会人被集体意识赋予了伟大的尊严和重要性(即社会地位很高,有影响力)时,这种“社会信仰、情绪变化与仪式活动”就显得更加突出。相反,当死亡对象社会地位很低(即生时未曾产生明显社会影响力)时,如一个异乡人、奴隶或孩童的死亡则几乎不会引起重视,它既不会触动人们的情绪,也不会带来仪式的举行。还有一种特殊的情况会削弱乃至消除这种死亡带来的影响力,那就是一些非正常的死亡类型会导致死者遭受不一样的对待。由于未能善终,所在群体就不会为非正常死亡的人举行正常的葬礼。根据作者观点,死者尸体的状态会直接作用于生者,如尸体的污染力与死者生前的社会地位成正比,非正常死亡的人的尸体会激起人们的极度恐惧,由此所遭受的“待遇”自然会出现差别。为了进一步揭露个中秘密,我们有必要按照“尸体—灵魂—服丧者”的模式来进行具体的分析。

中间阶段:死亡也许发生在一瞬间,但真正完成由生到死的过程,二者之间仍有一个影响重大的过渡阶段。一般死亡发生后,随即产生的是尸体、灵魂与服丧者。作者针对死亡引起的观念和实践,按照它们与死者的尸体、灵魂以及生者的关系,来探究这一“中间阶段”。(第18页)首先,对于死者尸体的处理,即临时埋葬,不同的地区与人群所采用的方式都不尽相同,但尸体状态的变化则影响着生者的生活以及最终葬礼的举行。直到尸体变为白骨,便意味着尸体的影响力减弱,对生者世界不会造成威胁。在尸体白骨化的过程中,死者的灵魂并未完全断绝与尸体的联系,而是依旧于生者世界徘徊。换句话说,在人们心中,死者并未真正死亡,直到最终葬礼的举行。期间,灵魂游离于两个世界的边缘,靠近生者会造成危害,进入死者世界又被排斥。因此,这一阶段“灵魂处于一种即可怜又可怕的状态,这种状态造成生者们对他持一种既怜悯又惧怕的复杂态度。”生者采取的行动是“他们满足死者的各种需要,努力改善他的境况;同时他们又时刻处于戒备状态,避免与他有任何不利于己的接触。”(第25页)由此,生者(死者的亲属)服丧便成为一项极为重要的工作。一方面,生者(死者亲属)要承担对死者的各种照顾的义务;另一方面还要与死者一样遭受种种禁忌。“尽管死者的死亡污染了他的所有亲属和他当时所在的房屋的所有居住者,但是他们被污染的程度是不同的。”根据亲疏远近,所受负面影响自然有所差异,直接表现在服丧期的长短方面。至于服丧期的结束,各个地区和人群都存在差异,但基本目标一般是使尸体达到一种稳定状态(白骨、木乃伊或骨灰),便可开始最终埋葬。经历了最终葬礼,即意味着服丧期的结束。

最终葬礼:“最终庆典仪式有三个目的:第一,埋葬死者经过分解和腐烂之后的尸体;第二,保证灵魂能够平安地到达死者的世界;第三,彻底将生者从服丧期中解脱出来。”(第40页)最终埋葬的方式自然是因地因人而异,但都是为了达到同一个目的,即让灵魂真正地进入死者的世界。灵魂并非一去不复返,一般要不断经历死亡和再生的循环,它在死者世界的生活只是转世过程的一个阶段而已。最终葬礼完成后,意味着生者获得解脱,但并不意味着生者与死者灵魂之间的联系就此断绝。生者(特别是亲属)以最大的努力将灵魂送入死者世界,随后一般“在生者的社会和死者的社会之间存在着有规律的交流和互惠活动。”(第47页)最终葬礼对死者而言,“使其灵魂一跃而成为‘祖先’的一员,这一转换过程在本质上无异于一次真正的复活。但最终葬礼也不能全盘否定死亡的效力:那些被死亡打断了生活的人们虽然可以重返生活,但是也只能作为灵魂在另一个世界生活,或作为其他物种在世间继续生活。”(第58-59页)

死亡作为一种社会现象,在人们心中构成了一个既分离又整合的双重的痛苦过程,生者围绕这一事件作出种种反应和行动。死亡发生后,从中间阶段到最终葬礼的完成,直到社会恢复它昔日的平静,才算意味着社会超越并战胜了死亡。

二、《右手的优越:一项关于宗教两极性的研究》

我们常常忽略一个现实,即右手与左手的差异,对于左右手的分工以及地位上的悬殊,一直以来习以为常。“与右手相联系的通常是荣誉、尊贵的头衔和特权:它是动作的执行者、命令的发出者和事物的接受者。相反,左手则被厌弃以至于屈居从属的辅助地位:它不能独立地完成任何一件事情,只能帮助和支持右手。”(第94页)但为何右手高贵,左手卑贱,这是一个值得我们思索探讨的问题。

人体的不对称性:对于右手之所以优越于左手,一般从人体结构的角度进行解释:“认为人类惯用于右手是因为人脑的左半球比右半球发达,而众所周知,人脑的左半球所支配的恰是人体右侧的肌肉运动。支配人的有意识活动的中枢也主要分布在人脑的左半球。”但这种解释只是器质性的,难以有深层次的说服力。(第95页)而且会引发一个问题:右手优越与左脑发达,何者为先?同时也存在惯用左手的事实,只不过这种异端行为会遭受社会的强烈抑制和打压而已。人体的不对称性,确实不容忽视,但仅凭此解释右手之优越,显然说服力有限。

宗教的两极性:作者认为“右手的优越是社会强制力促成的,它受到社会约束力的保障。相反地,左手却受到社会禁忌的制约,以至近乎瘫痪。” (第98页)至于原因,应当追溯到原始思维中神圣与世俗的两元对立。神圣与世俗截然分离,并被置于宗教世界相对的两极上(宗教世界赖以存在和维持的法则是相对的事物之间存在不可兼容性和不可统一性)。“两元对立作为原始思维的要素,主导着原始社会的组织。部落被划分为神圣和世俗两个相互对立的部分。”“整个世界被划分为两个相对的领域:事物、人类和各种力量的相互吸引或相互排斥是由它们属于同一极还是不同一极决定的。”(第100页)由此,右手与左手必然要被赋予悬殊的地位而对立起来。那么,右与左又有什么特性呢?

右与左的特性:右与左被集体意识赋予了不同的地位和价值,无论从语言,还是这两个词的意义上,我们都可发现二者的悬殊与对立。作者认为“身体的两侧与宇宙空间之间存在着和谐一致性。右侧代表高处、上层世界和高空;左侧则与下层世界和地球联系在一起。”(第105页)因此右侧与左侧都可分别归到两极化的宗教世界的一极上。右与左的特性不同,决定了右手与左手在级别和功能上也存在很大差异。

右手与左手的功能:一般人们将右手与左手在功能上的差别归结于二者在力量和灵敏度上的差别所导致的。但实际上两者相互对立的不同功能是由分别与两者相联系的不同性质决定的。在人类活动的不同场景中,右手占据主导地位,在神的世界与生者世界中受到重用和尊崇,而左手则处于从属地位,遭到诋毁排斥和闲置。但左手仍然有不容右手介入的完全由自己主宰的领域,只不过这是一个黑暗而声名狼藉的领域而已(左手的力量总被认为是神秘与不合法的)。

在这里,归根结底我们需要解释为什么集体意识选择了右手?作者认为,仍然需要借助解剖学来解释。“右手在生理上的微弱优势只是在集体意识的定性区分上为它自己赢得了一次机会,这种区分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这样,一个几乎无意义的人体的不对称就足以使人放弃使用身体左侧而确立起以右侧为行动的代表的取向。”(第114页)同时也因为人体的可塑性,可以确保在集体意识的作用下,右手始终占据主导地位,右手与左手的关系也因此得到自然的固化。从理性的视角来说,我们应该解放左手,但能够真正实现,则任重而道远。

罗伯特·赫尔兹(Robert Hertz)著,吴凤玲译, 《死亡与右手》,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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