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文物揭裱修复师胡凌波希望这门近2000年历史的技艺传承下去
■这些破损的古书画正在等待修复。
(资料图)
■胡凌波正在修复一幅书法作品。
■一幅修复好的民国时期的花鸟画(左),(右)为修复前的照片。
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让人们走近了文物修复大师,他们化腐朽为神奇的本领和几十年如一日的工匠精神,让不少人叹为观止。在石家庄市新华区,53岁的胡凌波自幼学习书画装裱和古书画修复,这些年经他手修复的古书画,上至唐宋,下至清末民国,已有上万幅。“这些古书画历经岁月,很多已经面目全非,修复书画就是在修复文物记忆,再现古物之美。”在这位书画文物揭裱修复师的心中,做揭裱修复既要妙手回春,更需敬畏之心。
首席记者 杜慧
化腐朽为神奇
一幅幅古书画“起死回生”
胡凌波的工作室位于新华区学府路创业园,一间300多平方米的大屋子内,两面墙上挂满了经他修复的古书画对比照片,“化腐朽为神奇”的一幕幕令人惊叹:一幅清代画家子敬的兰草图,修复前已碎成大大小小几十片,画芯如同被火烧焦似的,如今呈现在世人面前的,却是一幅完整无损的佳作,连题词、印章等都清晰可见;一幅民国时期佚名画家的花鸟图,修复前纸面破损、霉斑严重,而修复后的花鸟,栩栩如生。
或许是见惯了旁人惊叹的表情,胡凌波显得很平静。
与往常一样,他更喜欢在天气晴好的上午,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长长的工作台前,拿出一张传统水油纸铺在桌上,细细地将一幅破碎的民国时期的山水画拼好打湿,小心翼翼为它揭裱,只见他手指轻触古画,小心搓揉去掉一层层的复背纸,仿佛轻拂一件稀世珍宝上的细尘,生怕损伤了画芯……仅一道揭裱工序下来,时间就已过去半晌。而在他工作台不远处的地上,还放着一堆堆等待他修复的破损古书画。
“这些破损的书画多是各地博物馆或者私人收藏者的藏品,修复一幅古字画,就是恢复一段文化,复杂而繁琐。”看着这些受潮发霉、污迹满目的古书画,胡凌波满眼都是心疼。
他介绍说,从古至今,书画多作于宣纸、绢素之上,通过装裱以便展示、保存。虽说“纸寿千年,绢保八百”,但随着时间流逝,材料老化后极易断裂破损,若保存不当,还会出现鼠咬、虫蛀以及霉斑等情况,为了再现原作的艺术精髓,这就需要揭裱修复,使其如焕新生。中国古书画之所以能代代相传,揭裱修复功不可没。
如今,在博物馆、美术馆、拍卖会、收藏家手中,能看到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古旧书画,都是经过揭裱修复人员精心修复的杰作。因此,揭裱修复师也被称为“画郎中”。
“书画文物揭裱修复的技艺古老而神秘,从战国时期的帛画,到西汉大帛画轴的基本形致,揭裱修复技艺有近2000年的历史。”说起书画文物揭裱修复技艺,胡凌波如数家珍。
生于书画装裱世家
做延长古书画生命力的人
古人云“痴书者工必精,痴艺者技必良”。祖籍石家庄正定的胡凌波出身书画修复世家,6岁便师从父亲,开始学裱画、绘画。随着揭裱技艺的不断提升,他全身心投入,秉持“最小干预”原则,尽最大能力保留原作更多的历史信息。
胡凌波介绍说,古书画修复有五道核心工序,洗、揭、补、托、全。细分还有二十多道小工序,如揭芯、挖补、隐补、清洗、嵌折、封挣、全色、接笔等,每道工序环环相扣。
在他看来,五道核心工序中,最关键的是第二步揭画芯。“我们一般不揭掉原托芯纸,只揭去复褙纸,但若出现空壳现象,就不得不揭掉托芯纸。裱褙糨糊容易粘连,这样就很难完整揭裱,有时候装裱师手一抖都会使一幅古画损毁。如果揭芯的过程中有零碎纸片,就要用小毛笔蘸水逐步清洗,直到揭净。”胡凌波边说边演示,揭完画芯便开始修补。修补过程极其烦琐。除了一双巧手,一位合格的书画古物揭裱修复师还需要高超的书画功底和对古纸古画的知识积累,山水、人物、花鸟、书法样样精通,才能顺利地完成全色接笔,补的与原画一般无二。没有数十年的钻研和积累,是无法实现的。
“延长古书画的生命力是揭裱修复师最基本的要求,更重要的是保留字画的艺术价值、文学价值、历史价值和科学价值。”胡凌波说,古书画是不可逆的艺术,再谨慎也不为过。
就这样,经过40多年的潜心历练,胡凌波以精妙的修复技艺、工写兼能的画艺和博闻广识的鉴赏力,成为继京派刘金涛大师后又一位装裱名家。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还创造了急救裱(一天可取)、搭托湿裱、长卷巨幅一人裱、册页挖投裱等新技法,极大地丰富了传统装裱及揭裱修复的效率和质量。
有人说胡凌波如此厉害,是因为有一种“神水”,他笑着解释,“哪有什么‘神水’,只不过我学过四年中医,对传统医学进行过系统学习,将中药用于书画文物修复当中。”原来,在日积月累的实践中,胡凌波对清洗剂、平整剂、胶雾剂、揭裱剂和糨糊,在祖传秘方基础上研制了动物、植物材料配方,比如加入动物肝脏粉末发酵液的揭裱剂,可使旧纸增加弹性和黏性;用植物熬成的药液,不但可使旧纸平整柔软,而且修复后还看不出破绽。
他指着墙上一幅吴冠中的《江南早春》的照片得意地说:“这幅画,我最多可一幅揭裱成4幅(4层)”。也就是说,胡凌波能把一幅画揭出2到4层;能把残碎如瓦片的古画,全色接笔,补得与原画“天衣无缝”。
不能停下来
要让古老技艺传承下去
2016年,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走红,将大众的视线聚焦到这些身怀绝技的文物修复工作者身上,同时也披露了文物修复后继无人、大量文物只能坐等坏去的现状。在胡凌波看来,现今人们对文物修复保护越来越重视,然而还需要实际行动,需要更多的人投身进来。
“现在从事书画文物揭裱修复的人才实在太少了,真是入门容易做起来难!”说起这门古老技艺的传承,胡凌波也不由地焦虑起来。
在他看来,揭裱修复是一门使破损古旧字画再现历史和艺术价值的传统技艺。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书画文物揭裱修复师,首先山水画、人物画、花鸟画、书法都得精通。还要会修复、装裱,这得经过多年磨练才能下手。“全国真正具备这样修复水平的人也不过百人。我大概算了一下,如果国内各地馆藏待修复古旧书画全部完成,以现有的人才,大约需要300年。”因此,这些年,为了让更多的人了解这门古老技艺,胡凌波不断总结经验,编写出版了一部《中国书画装裱款式艺术大典》工具书,帮助人们做好书画装裱和修复工作。如今,他历时十年编著的《中国装裱史》即将出版发行。
为了让这门技艺得以传承,1993年,他在石家庄开办了国内首家“中国书画装裱学校”,首次将装裱纳入正规化教学,为全国各地的学员传授书画文物修复技艺。
胡凌波是家族修复装裱技艺的第四代传人,他已将这一技艺传授给了自己的两个孩子,老大胡元松一直是他书画文物修复的助教。“下一步,我会积极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让中国古老而神秘的书画文物揭裱修复技艺发扬光大,让更多破损的古书画再现往日的神韵。”胡凌波说。